[期中呈現] 秘密武器

秘密武器 / 翁愫慎

朋友及同事都知道我愛吃但不愛下厨，不可能有什麼拿手菜。但我生命中三個重要的男人，我卻各有一道秘密武器，讓他們想忘了我都難。

父親工作勸奮，性子急脾氣壞，該吃飯或肚子餓的時候是不能等的。我是長女，家中第一個有機會幫母親燒飯給爸爸吃的小孩。母親面授機宜，蒸一道瓜子肉，和飯一起煮，飯熟肉也好了，又下飯，其它的菜就不用急了。這招果然有效，而且爸爸還說我的瓜子肉比媽燒的好吃，從此瓜子肉成了我在家中的招牌菜。我也暗自分析為什麼爸爸認為我的瓜子肉比媽的好，同樣是五花碎肉加蒜末及剁碎的醬瓜肉混著放在電鍋內和飯一起煮。唯一差別是醬瓜。媽媽用的是隔壁雜貨店泡在桶子內的蔭瓜，我用的是罐裝的味全脆瓜，連汁一起下，鹹中帶甜，味道正合老爸的味口。爸爸走了以後這道菜沒人點也就少做了。現在有時想要回味一下，可是煮飯早換成象印牌電子鍋，無法一鍋多用。另用鍋子蒸，也許少了米飯的香氣，也許少了父親的稱讚，總是沒那麼美味了。

前夫是我大學同班同學，六年愛情長跑後結婚。婚後數年甜蜜時光，每個周末手牽手上菜場買菜。他是家中唯一男孩，婆婆很庝他，他也孝順。我這個賢妻為解他思念媽媽的菜之苦，就會問他在家都吃什麼，怎麼做，當然也買了食譜當參考書。也許他教得不好，還是我沒慧根，每道菜他雖說好吃但總忍不住加一句還是媽煮的好。受打擊後我心思一轉，聰明的媳婦怎會想要和婆婆比？媽媽的味道更不容挑戰，我必須自創一道婆婆從未燒過的菜來出奇制勝才行。前夫是南部人，比起我生長在四面不臨海的南投姑娘更懂海鮮，所以我就由肉類的外省菜下手。我挑了紅燒獅子頭，依照傅培梅食譜亦步亦趨，由挑選絞肉，加料剁碎拍打至有彈性，先煎後炸。沒有砂鍋就用美麗的康寧湯鍋，先舖一層炒過的大白菜，再放入肉丸及切大塊的板豆腐，最後覆上一整片的大白菜葉，大火燒開轉小火煮20分就大功告成。我沒嚐過傅培梅親手燒的紅燒獅子頭，所以不知學了幾分像，但只要有這道菜上桌，他都吃得頭也不抬。前年大學同學會，男同學幾杯下肚，開始回顧大學純純的愛。白目的阿金大聲問前夫，一定是我不會燒菜才沒抓住他的胃。我信心十足的微笑等著數十年前常聽到的話：「她的紅燒獅子頭天下無雙」!

和親蜜愛人交往時，已到了他上車買半票我上車有人讓位的年紀，上館子也到達看菜單不用先看價錢的境界，如何燒菜更不會是聊天的話題。開車出遊都是短短一小時內的車程，到城鎮四周的小山丘看看山下的風景。有一次到一個以手工米粉出名的小山城，因不是假日，觀光米粉廠沒開放參觀，但老闆娘還是很熱情的帶我們解說一下流程。臨走他就買了二包米粉順手送給我。我直接告訴他我不會炒米粉請他拿去送別人。他說炒米粉很簡單呀，紅蔥頭、蝦米、香菇、豬肉爆香，加入高麗菜，米粉浸軟放下去炒就好了。我聽了嚇一跳，難不成他是個中高手？他說小時候家中都是男孩，父親是公務員，長男要幫母親的忙，所以他會用配給的麵粉做包子饅頭，還會炒米粉。回來後我常對著那兩包米粉發呆，決定下次見面時給他一個驚喜。

這次依據的食譜是林文月的飲膳札記，簡單有趣易懂，每一道手續都說得出道理，很合我們實驗室出身的人的味口。到高鐵接他的早上起個大早，將前晚備好的配料拿出來，依據看了數次的步驟照表抄課，蝦米、香菇、稍醃的豬肉絲一一爆香，加入耐心切絲的高麗菜，炒軟後再將主角放入拌炒，連配色的胡蘿蔔絲也沒省略。最後成品果然好吃。我拿一隻保溫罐裝上二人份的米粉，煎了一個荷包蛋放在上面。拿自製的拼布提袋放入一對白底藍花小磁盤，兩付筷子，及拼布餐巾。再備一份去皮的柚子，偷偷放在後座。當天去微熱山丘，在三合院吃了贈送的鳳梨酥和熱茶，買鳳梨酥準備送要來訪的日本朋友。回程我一路尋找目標，終於在山頂一座小土地公廟旁的榕樹下停車。告訴他我們在這裡吃中飯。當我開始將餐巾及餐具往榕樹下的石桌上擺時，我已經開始享受他一聲聲的驚嘆，那份量不多的米粉更是讚不絕口。從此電話中會多一句「我很想念那米粉」。想念米粉就想念吧，我是不會和我的炒米粉爭風吃醋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