白老鼠的無奈-談台灣兩例工業污染訴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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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 2010-10-01 發表
近十餘年來,台灣發展出令全球讚揚的全民健保制度。政府、醫界、研究者、公衛專家和民間的努力,迅速針對不少疾病與傳染病找出防治之道。然而,在面對工業病的處理時,台灣的表現卻不盡理想。不論是鋼鐵、水泥、造紙、化工或是電子產業,在台灣和鄰近的日韓兩國造成大量污染,而且都未獲解決。
半導體業近來也成為環境運動者和學者相當關注的污染源。由於該產業對於台灣經濟具有重大策略性地位,不管是學者或是環保團體,到目前為止尚無法成功地將之發展成社會普遍關心和重視的議題。無論藍綠何黨執政,把環境議題優先置於具有短期選票優勢的經濟成長之上,似乎不被視為明智之舉。
以前美國無線電公司(RCA)桃園廠的環境職業災害為例,廠方在二十年間,使用台灣廉價女工的同時,還非法大量的傾倒有機溶劑,導致於受污染的土地即使經過整治依然無救,成為「永久污染區」,曾經為台灣創造經濟奇蹟的上千名女性RCA員工則罹患各種癌症,卻因為結論不一致、侷限甚多的流行病學研究,即使在法律扶助基金會和民間團體的協助下,以小蝦米之微弱勢力對抗政經關係強大的跨國企業,依然困難重重。
受害者自2004年提告開始,已進入第七年的漫漫訴訟長路,其間她們大聲抗議著:「我們不是白老鼠 !」雖然每一次開庭總有人離世,但她們仍期待有更多的研究、更多的發現和事實的辯論,還給她們一個公道。
在南台灣,一個自日據時代起,先後被汞、五氯酚與戴奧辛污染長達四十年的台南安順居民,同樣是台灣經濟發展的受害者,飽受糖尿病和各種癌症的侵蝕而逐漸凋零。雖亦由法扶協助訴訟,但與RCA不同的是,污染者/源雖是同一個,但身分在公、私部門轉換之際,牽涉到中央機構、地方政府和曾是國營,後來私有化的企業,使得居民爭取遲來正義的戰役更加艱難。
正如同某位體內戴奧辛濃度超高的安順居民所指:「人家說民間絕對告不贏政府,我真的這樣感覺,我們沒資本、沒資源嘛,我們是靠著有毒,這個毒是我們的資源,沒有其它資源……」無獨有偶,居民們也提到「白老鼠」,認為他們就是提供血給研究者做實驗的白老鼠。受害者仰賴體內的毒做為談判籌碼,他們知道自己是科學知識所藉以產生的資源,而這份貢獻並未帶來公平的賠償、醫療照護,甚至賴以生存的土也面臨無解的未來。
RCA前員工在動物實驗報告出爐後抗議「我們不是白老鼠」。安順沒有做動物實驗,居民反而抗議「我們是白老鼠」。事實上,兩案的受害者想傳達的意思是一致的:他們都覺得自己被當成實驗室的白老鼠對待,這種認知形成他們上法院的動機之一。長期參與安順污染議題的黃煥彰教授更說「自然也是白老鼠」,而自然或土地更慘,因為它無法替自己爭取公道。
污染受害者在訴訟過程中並不是沒有付出代價,在法庭上令人洩氣的過程中,存在著諸多不義,他們心中必然留下難以抹滅的苦痛。儘管時常充滿著挫敗感,但受害者和他們的律師正在和時間賽跑,希望達成法律上的突破,讓這些無奈的「白老鼠」未來的處境有所不同。
(本文摘錄自Paul Jobin與曾育慧合著之 “白老鼠上法院——從兩例工業污染訴訟案談起”)
原文刊載於主婦聯盟241期會訊(2010.10.1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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